第(1/3)页 任何事都会有个结局,人们对此都心知肚明,但鲜少有人会真的在半途中主动将它们提起。 更多时候,心照不宣的沉默才是主流的应对措施。 泰恩有时候甚至会为此感谢人类历史中第一个发明它的人,他觉得此人不是个天才就是个天生的蠢材,否则应该如何解释此人为何能无师自通地领会此等艺术? 而他现在要运用它了。 天空和大地——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血红色了,寂静笼罩着一切,以太血肉融化解体时散发出的青烟像是薄雾一般飘荡在每个人的脚踝四周。地面仍然泥泞,但已经失去了那种令人不敢凝视的邪恶。此地的万事、万物,都在某个瞬间后变得稀松平常了起来。说来怪异,但确实足以令人感到心安。 “你们不和我们一起走吗?”塞拉尔问。 泰恩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在心底暗骂自己:你怎么不按计划行事? “为什么?”药剂师急切地追问。“你们不是还活着吗?” 他问到了关键点上泰恩又心想。 他扭头看了眼自己的老伙计们,渡鸦们达成了某种共识,选择戴上头盔、闭上嘴,让他这个本性刻薄的人来解释一切。 这可不是个好选择,至少在泰恩自己看来不是。他对自己糟糕的性格有着充分的认知,且并不打算有所改变。只是,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是多少收敛了一些。 这让他接下来说出口的话里少了许多冷嘲热讽。 “只有在这里,我们才能算是活着。”泰恩用罕见的耐心对药剂师与他小队的成员们说道,口吻冷峻而克制。“和你们不一样,我们在这里呆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已被环境同化。这是个徘徊在有与无之间的疯狂世界,我们也是如此。一旦离开,就只能被黑色烙印重新吞噬.” 闻言,塞拉尔小队中的一名鸦卫马上反驳了他,声音沙哑,语速极快。 “你的解释实在是苍白无力,而且,你还是个大远征时期的老兵,你不应该信仰帝国真理吗?怎可说出如此怪力乱神之语。” 泰恩克制住那股大笑的冲动,举起手,指向他面前地平线远端那些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融化的尸山,以及沸腾的血海。 “帝国真理?”他有点恼火地反问,几乎算是一字一句。“帝国真理可没提到过这些东西,它不过只是个谎言而已,这甚至已经是一万年前的共识了,而你却把它拿出来指责我?” 反驳他的年轻鸦卫点了点头,说出口的话却仍然带着满满的不赞同。 “是的,它是个谎言,但至少传递出了一种看待事物的方式:知识能够击败恐惧,能够使人理解从前不能理解之物。” 这段话让泰恩挑起了眉,他没想到在万年后的军团,不,战团中竟然还有人愿意了解帝国真理的主要内容。 他不再笑了,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许多 “可你要明白,有些东西就是不应被理解与传播的它们是有毒的。” “对于意志不坚者来说的确如此。” 泰恩又有点想笑了,他本性中无法克制的那一部分在数秒钟的忍耐后轰然爆发。 他冷笑着发问:“意志力?你要和我谈论意志力?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不久前还在与黑色烙印做斗争,还差点把你的兄弟们撕碎?” “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年轻的鸦卫说。“即我意志不坚。” 泰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看向塞拉尔。作为小队队长的后者面无表情,什么也没讲。 泰恩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按你这套唯意志力论的逻辑来说,我们所面临的一切困难似乎都可以用意志力去克服了?你可以用它变出子弹、变出食物、让黑夜变成白昼、让已经冲锋过来的敌人的双腿全部变成棉花?泰拉在上,我们的继任者怎么能蠢成这种样子!” 年轻的鸦卫对那句侮辱充耳不闻,只是说道:“你这是在诡辩,我从未说过意志力可以做到你列举出的那些事,恐怕只有非常强大的灵能者才能让它们成真。” 泰恩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忽然放轻了声调:“你叫什么?” “塞勒菲斯。”年轻人说。“我的兄弟们叫我骨巢。” “为什么?” “我喜欢把强敌的骨头带回去装点我的房间。” “很好,骨巢,我记住你了我叫泰恩。” “很荣幸认识您。”塞勒菲斯点点头。“现在请来和我谈谈另一件事——您为什么觉得自己离开这里就会死呢?” “因为这就是事实。” “有证据吗?” 面对这毫不客气的追问,泰恩奇迹般地保持了耐心。 “有,那东西每次离开这里都会打开一个小口,我们可以从那里抵达物质界但只要一离开,我们就会马上变得非常虚弱,那种感觉就像被爆弹近距离击中腹部,你心知肚明,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你们测试过这件事吗?” “试过。” “有人为此而死?” “是的。” “愿他安息。” “用不着,骨巢。”泰恩微微一笑。“他要是知道自己的死能让你这木头做的脑袋开窍的话,想必会非常高兴。” 塞勒菲斯仍然面无表情,他直挺挺地站着,丝毫看不出‘身负重伤’这一事实。 他正在思考,这点不是太容易被发现,在场众人中恐怕只有塞拉尔看出了这一点。不过这不要紧,因为他们很快就都能从塞勒菲斯接下来的话中听出来。 “诸位大概已经心存死志?”骨巢严肃地问。 渡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仍然一言不发。游离于众人之外的阿拉斯托尔·罗夏却在此刻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并站在了无人的那一侧。燃烧的地平线在他左侧,站在那里的是新生代的鸦卫们,而十三名渡鸦身后却是一片漆黑,如无物存在。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听着,如一个沉默的裁决者——没人注意到,某种光亮正在他脚下绽放。 第(1/3)页